本文标题所提出的是一个有关互联网的争论不休的问题,根据答案,可以分成“聪明派”和“愚蠢派”。
尼古拉斯·卡尔(Nicholas Carr)是后一派的领头羊。他认为互联网把我们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变得更愚蠢了。他的《浅薄》(The Shallows)一书开头便指出,2007年,他意识到自己的认知过程因网络发生了改变,但并非是朝好的方向。“我失去了我原来的大脑”,他在书中写道。其原因在于:网络那些闪烁的链接、嘈杂喧哗的多样性使我们变得愚蠢。
卡尔认为,网络正在重塑我们的大脑,“网络弱化了我们对信息进行‘深加工’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正是支撑我们专注性地获取知识、归纳推理、批判思考,想象以及沉思的关键。”他引用了一系列关于大脑和行为的研究成果,借此证明互联网不但让我们能够进行不同的思考,同时也让我们的思考能力变得更差了。
卡尔所作的描述,与我们许多人所感受到的事物既相吻合,又不吻合。一方面,如今我们的确更容易分心了,读那些长篇书籍的耐心更少了。我们想跳过那些枯燥的部分直接得到书中的精华,在网上我们甚至都忘了我们为何来到某个页面。刚刚兴起的移动革命使“碎片化”现象更加严重,人们满足于用手指在手机上划来划去。而在另一方面,我们中的很多人都觉得,通过使用搜索,互联网使我们更加聪明了——如今制约我们快速获取答案的限制仅在于我们打字的速度,而且我们的好奇心仅需一次点击就能够被满足,然后又再一次被激发。我们只要轻轻点击,就可以知道得更多,使得我们更善于探索一个话题,更善于寻找那些能够解释并说明我们所不了解事物的观点。
我可以举一个和卡尔的说法不同的反例:在捷克开会,讨论中欧的民主问题,有人抨击匈牙利不再是一个民主国家。在场的匈牙利学者愤怒反驳:你对匈牙利了解多少,可以下如此断言?批评者回应:网络时代,只消我在谷歌上花费五分钟,就可能比匈牙利人更了解匈牙利。
说到底,网络让我们变得更聪明了还是更愚蠢了?网络是新兴的,而研究又相对不足,同时网络本身又在不断地演进。因此,答案实际上可能会基于此类研究中不同的变量而不同:经济水平、教育程度、性别、政治、兴趣、地理、文化,等等。而且也很难测定,“聪明”这样一个由文化所决定的概念到底具有何种特性。正如卡尔所写的那样,“网络正让我们变得更加聪明……但只有在我们以网络自身的标准对智力(intelligence)进行界定之后。” 对于卡尔,还值得指出的一点是,人们总是认为被网络变得愚蠢的是“那些其他人”。
所以,对“网络让我们变得更聪明了还是更愚蠢了?”这一问题的解答,不仅需要我们通过思考,还需要通过亲身经历才能获得。比如,汪丁丁认为互联和深思是对立的,可对我而言,不互联,就无法深思啊。
然而,有一种观念认为上述问题无关紧要。无论网络是否让我们变得更加的孤立,我们知道,人类具有一种同质性的趋向;我们喜欢和自己相似的人待在一起。“变愚蠢抑或变聪明”这场辩论的所有参与者都认为,过度的同质性是一件坏事。所有参与者都认为我们应该致力于抵制这种同质性趋向。
这意味着,在我们所开展的对话中,我们需要在我们处理范围之内存在尽可能多的差异性与多样性。我们仍需要继续学习怎样引入更多的多样性。我们需要提防回声室给我们玩儿的那些心理把戏,即让我们相信,自己的观点“显然”是正确的,并将我们的观点推向更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