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这家本是骄傲的风电场,最终却因“2.24”事故成了众矢之的。
2011年5月9日,国家能源局下发的《关于酒泉风电基地建设有关要求的通知》,直接剑指西北电网“2.24”甘肃酒泉风电机组大规模脱网事故。《通知》对酒泉市能源局在酒泉风电基地二期工程建设中给企业定任务指标、设备招标要求选本地产品等行为提出严厉批评,同时强调“未经国家核准的项目不得开工建设”。
风电,2010年81.41%高增速的“光环”尚未褪去,却在刚刚迈入2011年的门槛前来了个急刹车,因“产能过剩、恶性竞价、质量低劣”而备受诟病的风电产业,最终却是因“大规模脱网”代价被套上了“紧箍咒”。
实际上,酒泉事故发生后,就已爆出国家能源局计划出台有关规范风电项目审批制度的管理办法,收紧各地方风电项目审批权,严格把关新风电项目。
而此次“风电地震”并不会因“2.24”事故的平息而消散,对风电产业而言反而会余震不断,这皆源于《通知》中“未经国家核准的项目不得开工建设”的规定,给一直跑在高速路上的风电“限速”。因“2.24”酒泉事故引发的风电产业“蝴蝶效应”,才刚刚拉开帷幕。
低成本的隐患
实际上,“2.24”并非唯一,也非首次大型风电脱网事故。早在“2.24”甘肃酒泉风电事故之前,“南方电网的海南电网也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东润环能总经理邓建清对《英才》记者说。而继“2.24”之后,国家电力监管委员会在5月5日又通报了河北张家口两起大规模风机脱网事故。如若说“2.24”之前的风电脱网事故因技术不成熟,处在发展初期有情可原,那“2.24”及之后的并网事故,则避不开高速发展的是数量,质量却未同时跟上的问题。
事故频繁且不断,偶然之中则存在着必然。通过事故通报,不难看出,三起事故发生存在一个共同的原因:均不具备“低电压穿越”功能。所谓低电压穿越(Low voltage ridethrough),是指在风力发电机并网点电压跌落的时候,风机能够保持低电压穿越并网,甚至向电网提供一定的无功功率,支持电网恢复,直到电网恢复正常,从而“穿越”这个低电压时间(区域)。
邓建清分析,“之所以缺乏突发情况的抵御能力,是因为以前的风机大多不具备在低电压情况下持续发电的能力,政府方面也缺乏相应的技术标准要求。而投资人则会更多的考虑成本因素,上马任何一个保障型的技术,都会增加投入,如果加上低电压穿越技术,成本造价会提高10%左右。”
然而,目前风电并网规模在不断扩大。截至2011年2月,内蒙古风电并网装机规模突破1000万千瓦,达到1090万千瓦,成为我国首个风电并网装机规模超过1000万千瓦的省区。邓建清认为,随着风电发展规模的扩大,标准也应该提升,但是目前,新建风电场必须具备低电压穿越功能的标准都尚未出台,对旧有风电场改造问题就更无从谈起。
实际上,“低电压穿越”技术,在国外大机型里,早就有要求。据了解,目前在一些风力发电占主导地位的国家,如丹麦、德国等已经相继制订了新的电网运行准则。
贪大的能源系统
实际上,低电压穿越所解决的,只是风电“接入”问题中的一个细小问题。即使解决了接入问题,并不等于风电并网就是万事大吉了。“输送和消纳”问题的难度要远远大过“接入”。“大规模消纳和远距离输送就不是风场技术能解决的,而是国家的能源战略问题。”邓建清说。
“通过特高压和远距离输送,将新能源通道打开,才是风电并网的根本性解决的方案。”但是,特高压输变电和智能电网的建设,“是需要建设周期的,它是长期的过程,不是短期内就能一蹴而就的。”世纪证券分析师颜彪说。
而远大集团总裁张跃在接受《英才》记者专访时,则提出“输配电和智能电网”非常消费能源,通过升压,进而长距离输送,再降压,进而到达用户,“大约是20%的能源损耗”,张跃说。不过,邓建清则认为,“特高压输送是有一定比例的能源损耗,但是损耗还是可控的,也谈不上大小,如果能送出去还是经济的。”
然而张跃所提出的新能源简单贪大的问题则不容小觑。“现在我们一想到能源系统,就是简单的贪大,大规模的投资风力发电系统,几十个亿几百个亿的上项目。明明我们现在的系统应该越来越精细化,但事实却相反。越往大走,就越倒退,越粗放。而我们真正需要的则是分散和灵活,但我们的能源系统都是不灵活的。”张跃认为因地制宜的建立能源系统是非常重要的,“消耗多少就建立多少。小规模的很好,不要一做就一大片,都是弯路。能源系统的建设,与房子的建设、交通系统建设一样,一旦建成就很难再扭转的,所以,一旦做错了,其后果会延续50年,甚至100年,所以需要我们非常警觉。”
国内风电歇脚
过去七年,风电装机容量一直马不停蹄的奔跑在高速路上,从未停歇。国家电力监管委员会5月5日发布《电力监管年度报告(2010)》透露,2010年全国全口径发电量为42280亿千瓦时,其中发电量增幅最高的是风电,年发电量达到501亿千瓦时,较2009年增长了81.41%。
但是,中国风电送出消纳矛盾突出。到2010年底,酒泉风电基地装机容量已达500万千瓦左右,远远超过了酒泉及河西地区的用电需求。减缓风电发展速度,让上下游产业配套发展,已成为不可轻视的一大难题。
颜彪向《英才》记者提供的数据,更是将矛盾指向了上下游发展的不协调。“目前,风电不能全部实现电网。2010年约30%的风电未实现并网,而只是在空转。这是因为如果全部并网,就会对现有电网造成危机,所以只能闲置了。但是因为风电场建设过程,既要征地,还要购买设备,还要通过银行进行借贷融资,风机空转不能实现并网就会让风电场面临很大的财务费用和折旧损失。”
国联证券新能源组分析师杨平分析,“原来不管风电发出来能不能送出去,风电场就先建设了,但是国内风电经过去两到三年的快速发展,无论是从风电场规模,还是从风电设备,包括零部件,都已经形成了相对完善的产业链,因此,从上马风电的速度的经济性和合理性角度考虑,接下来国内风电的增速会趋于放缓。但每年大约还是会增加约1000万千瓦的装机容量。”
当前风机招标价格下滑,利润率不断向下压缩,为风电产业增速放缓提供了佐证。“与几年前的造价相比,有的风机价格已经滑落到3000元/KW左右,下降了60%多。利润已经是非常微小了。”邓建清认为竞争已经到了白炽化的阶段。
除价格战外,进一步整合的趋势也越趋明朗。一位不愿具名的风电产业上市公司人士告诉《英才》记者,“风电设备制造产业正处于大整合阶段”。杨平也持相同观点,但“风电整机商的格局已经相对固化了,就是以金风科技、华锐风电和东气为核心的三大厂商为梯队,前三家已经占据了50%-60%的市场份额。”
同时,严格控制风电企业数量也已成为各地方政府的选择。“2011长江商学院新能源行业高峰论坛”上,内蒙古发改委副主任、内蒙古能源开发局局长王秉军就曾表示,“内蒙古2015年力争风电装机容量达到3300万千瓦以上,但区内风电企业数量计划由68家降至25家。”
虽然严格控制风电企业数量,“风电电源点的投资不仅不过剩,还远远不够。只不过电网建设和并网的技术手段没有跟上去。”邓建清提供了与国外的对照,通过风电占的比例,跟整个发电量和电源结构来说,国内是非常小的,还不足2%。而欧洲比例高的地区已经达到了70%,德国和西班牙大约是30%-40%。不过,能源局和国家电网日前已经做出承诺:未来五年即2015年消纳9000万千瓦风电,未来十年即2020年消纳1.5亿千瓦风电。
海外谋求高利润
国内陆上风电市场因以上诸多问题导致相对饱和,而海上风电尚未大规模开始应用,这导致国内风电企业已经开始掉头向国外市场挺进。
颜彪介绍,海上风力大,盐腐蚀性强。因此,对风电设备要求非常高,既要大功率,又要抗腐蚀,制造工艺非常复杂。无论是安装难度、还是设备制造难度,都是陆上风电无法比拟的。“海上施工难度是巨大的,尤其是深海悬浮施工。大功率的塔架、叶片的长度很长,高度很高,重量很重,吊装工程上的难度很大。”
实际上,即便在国外,海上风电的好多技术也都还没准备好,尚谈不上技术成熟、成本优化。“海上风电欧洲走的前面一些,但也是不到5年的事。”因此,邓建清提出,“企业自身经营需求要保持一定增速,去拓展海外业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国内风电企业,在海外市场的主要优势则是价格优势。颜彪介绍。而金风科技在此方面的表现要高于平均水平。目前公司金风科技的海外订单包括埃塞俄比亚34套、塞浦路斯21套、古巴约6套、澳大利亚订单70套、美国约71套,总计出口201套,目前出口的机型为1.5MW风机,出口价格估计在1000美元/KW,如果以美元兑换人民币的汇率6.3进行估计,则出口价格为6300元/KW,比公司国内订单价格3900元/KW,即高60%左右。
欧洲计划在2020年前,在新能源方面的投资大约是4000亿欧元。“如果储能得到发展,用储能的方式来解决风电的波动,使发电量和需求量达到平衡,将会是风电产业的一次革命”,邓建清说。
不过,颜彪对海外市场拓展并不是非常乐观,“国内的风电技术最初都是买自国外,在国内生产仅仅几年,就出口,很难取得国外企业的信任。”他说,“让人相信你能够制造出高质量东西的最重要一点,就是在国外有示范项目。或者是拥有国外比较成熟的技术研发路线。”上述风电产业上市公司不愿具名人士也表示,“在国外,对风场的论证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这就需要花费时间成本。此外,有些地方的环保标准比较高,国外标准跟国内还不一致,经济成本也需要考虑。但是打开国门做生意,实现全球资源整合配置是总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