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一定会开发。”持续十年之久的怒江争执,终于2011年,在国家能源局领导的承诺中重又点燃了希望。不过,怒江并不是水电开禁的起点,在其之前,金安桥、金沙江早已开了先河;当然也不会是终点,已经做完考察的雅鲁藏布江或将紧随其后。
不得不说,在风电、光伏风华衰减之时,水电才开始登场,“好日子”有点儿姗姗来迟,但其一上路,就是以加速度疾驶。2010年,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能源局审批、核准水电站建设项目11项,装机容量合计1613万千瓦,同比增长212%,并批准了16个水电站开展前期工作,初拟装机容量合计3287.8万千瓦。国都证券李元预计2011年水电项目核准量将在3000万千瓦左右,继续保持大幅增长趋势。
对于水电提速,中国水电工程顾问集团公司原副总工程师李定中的解释是,如果要完成202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达到15%的目标,“水电不上基本是不可能的,风电、光伏等在能源结构中占比很低,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不仅如此,在李定中看来,太阳能的“高耗能”可能还会帮倒忙,因此,水电和核电就成了必然的“救命稻草”。即使水电站建设如此高速增长,也依旧是任重道远,“还可能有两到三个百分点完不成。”李定中告诉《英才》记者。
解禁 不得不做的选择
解禁,是2010年中国水电的主题曲。
据悉,“十一五”期间水电开工装机容量约为0.2亿千瓦。截至2010年底,全国水电总装机超过2.1亿千瓦,占电力总装机的22%。其中,去年全国电源工程建设中水电投资791亿元。
虽然投资幅度在加大,但是在李定中看来,2020年我国水电发展目标能不能完成,关键还是取决于整个国家的长期能源战略。如果没有一个长久稳定的政策,而是此时上马彼时打压,晴雨不定,很难达成最初的承诺。
正是因为前述所提的15%,以及到2020年单位GDP能耗降低40%-45%的承诺,一度因环保等问题被叫停的金沙江项目得以重启。2010年5月,金沙江下游乌东德水电站预可行性研究报告通过国家能源局组织的审查。7月,经国务院审议同意,因“未批先建”曾被“叫停”的云南金沙江中游金安桥水电站也通过了国家发改委核准。10月27日,国家发改委批复同意乌东德、白鹤滩水电站开展前期工作,并要求试行先移民后建设的水电开发新方针。金沙江下游河段由此进入全面开发阶段。12月29日,金沙江中游第二个项目——阿海水电站通过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
而藏电开发,仅技术就不是一个“难”字能形容的,而环保则更是其前行的阻碍,“环保主义者一直为留下一些原生态在努力”,中国工程院院士梁维燕告诉《英才》记者。但是,藏电开发在去年却打开了一个豁口。9月27日,国家“十一五”重点项目、西藏第一座50万千瓦级大型水电站——藏木水电站正式开工建设。11月12日,电站顺利实施工程分期导流。雅鲁藏布江开发和西藏电力建设打开了闸门。
据了解,去年,经国家发改委和能源局同意的16个水电站项目中,多数为大型水电项目。而大型水电项目建设工期都较长,一般为6-12年。即便6年能够建设完工实现并网,也已经接近2020年。减排压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也就不难理解2011-2015年,需要开工水电项目约达1.2亿千瓦,总投资额将达7000亿元之巨的缘由了。
除节能减排促使水电短期迸发这个不得已因素外,李定中认为,前期发展过慢,也导致了水电站建设短期释放的需求。“前几年,我们国家水电上的并不快,按道理应该还快一些才对。”李定中说,“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的水电建设至少晚了30年。”
目前,发达国家水电基本都已开发殆尽,而中国仅最近几年才开始加大水电开发力度。数据显示,世界范围内,水电发电占全国电力90%以上的国家24个,占50%以上的国家55个,占40%以上的国家62个。而中国,“目前已进入可开发水利资源中水电约4.2亿千瓦,但是现在刚过2亿千瓦。如果按发电量计算就更少了。”梁维燕告诉《英才》记者,“水电可开发空间是很大的。这么多清洁能源不用,是很可惜的。”
据梁维燕介绍,对机组要求更高变化较大的是西藏的雅鲁藏布江的开发。“以前开发的水电站的水头一般是100-200米,而雅鲁藏布江水头变化太大了,2000米的水头,应该怎么开发还都在研究当中。”梁维燕说。
目前,世界水电站最大水头1700米,也仅几万千瓦的装机容量。梁维燕说,“怒江,澜沧江,这些上游开发可能不会那么快,没有能够与之相配的设备,高水头大容量的水电站目前也就三峡(200多米水头,60万-70万千瓦单机容量)。”
据了解,一般而言,高水头需要冲击式水能机,但是冲击式水能机容量都比较小,“十几万的就到头了。”梁维燕说。李定中也提出,目前,高水头冲击式水能机是我们国家当前的短板,这方面目前还需要依靠国外。
圈地 大国企的地盘
水电因其低成本备受电力企业青睐。据了解,目前水电的运行成本还不足火电的50%,一旦煤炭价格上涨,很容易导致火电企业亏损。而水电的盈利能力则相对确定,如果水电价格有所提高,优势还将进一步突出。
实际上,水电和火电的成本差源于运营成本。梁维燕介绍,水电站成本主要是建设投资和运营投资两块。从投资角度来看,水电站建设不仅包括机电设备、土建,还包括移民,环境维护等,因此看似造价很高。而火电站投资成本仅包括火电站本身建设投资,不包括资源购买、煤矿运输和煤矿开采成本。而运行方面,水电不会因火电存在燃料而产生脱硫脱碳等问题,因此,运行成本水电要远远低于火电。“综合计算,水电更便宜。”梁维燕告诉《英才》记者。
李定中也表示,火电后期实施脱硫、脱氮都要比原成本增加20%-30%的成本。而随着节能减排压力的逼近,碳捕捉还会进一步加大火电成本。
此外,“煤炭运输将会越来越困难,而国内火电设备的先进性在世界范围内也不是很过关,从国外购买设备价格又相对较高。”李定中说。尽管如此,近几年,发改委核准的火电还是占大头,水电只占十分之一。
“火电压不下去,是因为火电牵涉到国民经济很大一块,包括矿山资源运用、农民工就业,GDP的拉动等。”李定中说。
“水电大多是优良资产,只要有水,钱就来了。”李定中告诉《英才》记者,“水电站单位千瓦投资约3000元,比在华东华中建火电站还便宜。这也是为何电力部撤销之后,五大电力公司急于圈地。实际上,每个企业都想把好的水电资产抓在手里,以后再上。”
而实际上,五大电力公司早已觊觎水电效益。目前,提升以水电为重点的清洁能源,优化电源结构,已经成为五大电力公司的主要竞争点。据了解,截至2010年底,华电集团水电装机达到1547万千瓦,占公司电力总装机的17%。而华能集团2010年全年新投低碳清洁能源装机占投产容量的42%。
到2010年底,低碳清洁能源装机规模突破2000万千瓦,比重达到17.7%,同比提高2.7个百分点。国电电力也不落后,其水电比重约为20%。中电投也确定将清洁能源比重提高到40%的目标。
水电的高速增长,最有利的支持就是资金,而资金的来源重点则是银行。李定中认为水电是优质资产,银行贷款支持力度也很大。一般而言,水电项目贷款都能得到15-20年的批复。即便中资银行不支持,外资银行也一定会支持。
不过,现在的政策还不允许外资进入,“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但是民间资本应该适当放开。”李定中告诉《英才》记者,此前以金安桥为代表的民间资本,被相关部门否了。当时,大型水电站是国有资金占主导,民间资本不允许介入大型水电站,直到去年上半年才开禁,允许民间资本投资水电站。
障碍 环保和技术难题
从水电诞生至今,污染二字就一直未曾离其左右。“实际上火电污染更厉害。但是没被板子打到。”李定中说。
对于“水流从水电站流过之后,就造成了很大的污染”的说法,梁维燕认为是不科学的,“水电站从机器里流过去再流向下游,只是在水能机里过了一下,不影响河流的总流量,也不会造成污染断流。环境的影响是有的,但是影响很小。利是远远大于弊的,关键在于合理利用。”梁维燕说。
目前,所有的水电站建设都需要保证一个环保流量。环保流量值至少比冬季最干枯的流量要大一些。而且,不管发电与否,环保流量都必须放掉。“这几年水电开发比较规范了。”李定中介绍,很多水电业主,不是按照最低价中标,而是选择中间价稍微低一点。“价格过低,质量就会不过关。还不如留出合理的利润空间。”
目前,水电开发争议主要集中在即将开发的西部几条河流。梁维燕说,“从环境保护的角度来看,不改变自然条件是最好的。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要运用,就需要改变,主要是开发时重视管理。”
那么,水电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一些业主不管政府是否已经批准,就急于上项目,因为一旦发出电并网,就有效益了。经济利益驱使下,就没有严格遵循国家政策。”李定中认为金沙江几个电站此前被叫停,也有这方面原因。”
再者,一些民营企业,就在一些河流的小支流,把水一拦,偷偷地跟当地农民一起,建个小电站。“装机容量也就几百千瓦。但是发电了,也就带动当地农村富裕起来了。”李定中认为,小水电是把双刃剑,“很多小水电都是偷偷地做,不按照政府规划走,由于地处偏僻,有的发电都好多年了,外边都还不知道。”
除污染外,西电东送也是当前水电发展的一大难点。中国水资源集中在西南部,而电需求量大的地区在东部,因此,西电东送是必经的一条路,这就对高压输电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技术难度在于设备难度。”梁维燕说,目前中国的特高压输电已经是国际领先了,国际上一般的都是75万-80万伏,中国可以达到100万伏特高电压。”
据李定中介绍,早前,特高压输电只有前苏联可以做,但是不理想,送电送不了那么高,最高就是送到一半。现在日本也在做,最高是1000千伏。最近两年,电网公司在试点特高压,自主研发已经可以达到750千伏。“电压升高到一定的高度,电流才小,电压越高,损失越少。只有制造出设备,才能把电输送出来。”李定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