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山西人的说法:外地人要在山西找焦化厂,只要朝着大烟囱走,如果能看到一个烟气氤氲的大塔——熄焦塔,那就算是找对了。
但是,现在这个方法却不灵了。《英才》记者不久前来到山西亚鑫煤焦化有限公司,虽然看到大烟囱依旧,熄焦塔的袅袅烟气却不见了。
以前,满负荷运转的焦化厂一个炼焦流程需要7天左右,所以几乎每时都能看到熄焦塔的烟气升起。而现在,这个流程被延长到70天左右,熄焦塔也就不需要满负荷工作了。这是山西亚鑫主动限制产量的做法,而且此举已经持续2个多月了。
由于需求减少,下游钢厂对焦炭大规模压价。同时,生产焦炭的原材料——焦煤价格依然高企,导致焦炭行业出现价格倒挂。因此,在2007年由山西、河北、山东和陕西等地的212家焦化企业为盟员成立的山西焦化企业联盟,早在8月下旬就开始呼吁全国焦炭企业限产40%-50%,以缓解过多库存,稳定市场。而目前行业内共识更甚:几乎所有企业都主动限产达到2/3以上。
先是企业联盟的限产呼吁,再是焦炭企业主动限产,山西焦炭行业在短短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价格乱象
出于经验判断,焦化企业并没有看到危险显露。
焦炭行业赚过钱吗?答案是肯定的。但赚钱的日子从今年8月就结束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没有征兆。” 市场变化迅速,在焦炭行业拼搏8年之久的山西禹王煤炭气化有限公司董事长杨文朝对根本来不及应对的现实很无奈。
其实,征兆在7月就有所显现,但是几乎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一位不愿具名的山西焦炭老板回忆:与前几次近乎“无阻力”的提价不同,7月的那次焦炭提价,受到钢铁企业的明显抵触,虽然结果是钢铁企业最终接受了提价,但他们附加了一定的条件。
“那个时期,钢厂的需求已经减少,但是大多数焦炭老板都被经验和奥运概念迷惑了。”这位不愿具名的山西焦炭老板说。
每年7、8月是国内钢铁企业需求的传统淡季,而今年在出现季节性下滑时,焦化企业都认为很正常,挺过这两个月市场就会好转,并没有看到危险显露。
8月下旬,市场情况持续恶化。
首先是钢铁企业迎来了最艰难的阶段:受钢材价格持续走低、市场成交清淡影响,加上前期煤、焦价格增长过快,钢材生产成本已经开始与销售价格出现倒挂,部分钢铁企业出现亏损。如此一来,钢铁企业对焦炭的需求势必减少,焦炭销售出现了停滞。
而且,焦煤价格依然居高不下,焦化企业面临着上下游的双重打压,开始进入艰难时期。
此时,适逢财政部新政策出台:将一般贸易项下出口焦炭的关税由暂定的25%提高至40%。“这对整个焦炭行业来说雪上加霜。”此政策一出台,山西焦炭行业协会秘书长张岗峰当即表现出对焦炭行业前景的忧虑。
由于中国焦炭的年出口量在1500万吨左右,提高关税势必会导致出口量萎缩,如此,国内焦炭市场供过于求的状况将进一步加剧。
受这一政策影响,从8月到10月的短短两个月,焦炭价格从最高的近3000元/吨,回落到了2008年初的水平,为1700元/吨左右。
限产止损
限产已经成了焦炭企业支撑下去的唯一办法。
焦炭价格之所以如此一泻千里,与当前的全国经济形势相似——前几年非理性的繁荣,提前透支了今天的利润空间。
两年来,焦煤——焦炭——钢铁,整个产业链一起经历了疯狂的暴涨时代。焦化行业也迎来了一次过山车式的盈利巅峰。
在经历了2005至2006年的极度低迷期后,焦化行业从2007年逐渐回暖。尤其是今年上半年国内外钢材价格大幅攀升,焦炭价格随之一路高升。焦炭主产省山西一年内连续7次上调焦炭价格,8月焦炭价格指数最高达560.04点,均价达2846元/吨。
在这个产业链条上,属于最上游原材料的焦煤价格也随之高企。到了6、7月,炼焦煤价格最高卖到2000元/吨左右。
钢材市场萎靡不振后本应市场大变,但链条的反应却在这里戛然而止。“焦煤看来是没有要继续降价的意思,但这样的价格是不合理的。”山西禹王集团杨文朝董事长颇为愤慨的表示。据他了解,现在很多煤矿也在限产,甚至部分煤矿已经放假走人,全面停产。“大家都在观望,煤炭宁可不再生产也不降价。”
目前焦化企业的情况是生产越多赔的越多,但他们却停不下来。由于上半年的利润空间刺激了投资欲望,不少新的企业投产焦化行业。在钢厂、煤炭厂纷纷停产观望的时候,焦化行业任何已经上马的项目都必须坚持生产。一个最简单的理由就是:焦化炉必须在高温环境下才能保存,7.63米的焦化炉成本在7-10亿元,一旦停产设备就将报废。
山西亚鑫煤焦化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贾传伟无奈的表示:“目前,山西亚鑫唯一能做的就是限产。”
前路茫茫
焦化行业协会常务副会长用到了“寒冬”这个词。
以往每年,山西焦化行业协会的年会都是12月召开,唯独今年提前在11月进行。协会常务副会长张跃在会上用到了“寒冬”这个词。
提前召开的年会汇集了各大焦炭企业、行业专家以及银行界代表,主题是为探讨焦炭行业的御寒之计。虽然之前,协会已经通过协调主动调低了焦炭售价,但仍然远远满足不了钢铁企业的价格要求。协会秘书长张岗峰无奈地表示:“目前,焦炭行业能做的就是限产,共同抵御寒冬。”
为了保证资金链,山西禹王近日以每吨低于成本700元的价格销售了4万吨焦炭。杨文朝也很无奈:“如果不是资金链的问题,现在是不会出售的。”
贾传伟也表示:山西亚鑫在2008年的所有利润,这两个月已经全部被贴进去了。至于企业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那就完全看筹集资金的能力了。
降价,这一关乎生死存亡的做法,如果任由其蔓延开来,很可能令整个行业元气大伤,但是在一些焦炭企业看来,伤身总比要命强。
“赔本也要卖,主要是出于对资金链的压力”,一位参加了焦化行业协会年会的焦炭企业老板表示:他的企业8月刚刚扩产,还没能盈利就遇到萧条,因此,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即使企业赔本也要回笼资金。
这位参加了焦化行业协会年会的焦炭企业老板的一句话,不仅道出焦炭行业低价倾销的现状,无意中还揭示了其中的一个原因——产能扩大,竞争加剧。
“几个月前,扩张产能在行业内是一个普遍现象。”杨文朝表示,一些企业的盲目扩产是导致行业更加困难的又一原因。中国炼焦协会数据显示:截至8月底,全国先后投产的新焦炉总产能就有约1865万吨。
此外,市场不振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很多钢铁企业现在都自建焦化厂。一些大中型钢铁集团为加快配套,自建大型焦炉,提高焦炭自给率。这一行为对于焦炭行业的规模扩张显然是致命伤。
与这些市场行为左右夹击焦炭行业的是地方政府的一纸文件。文件明确规定:300万吨以下产能的煤矿将被整合,而山西亚鑫所拥有的120万吨产能的煤矿被关闭。这样一来,原本可以实现焦煤大部分自给的山西亚鑫也被卡在链条中。
看来,全产业链的整合依然是整个焦炭行业走出困境的必然选择,此种方式正被煤炭、石油等相关行业尝试。山西省焦炭集团国内贸易公司董事长孙向明称:如果只会在行情好的时候赚钱,却不能抵抗风险的袭击,这显然不是一个健康的行业。“危机即机遇,这是整个行业反思的机会,行业整合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