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与消费,谁才是中国经济再启程的引擎?
围绕着吴敬琏与林毅夫关于投资驱动与消费拉动中国经济的争论,这一命题在学界引起了广泛关注,甚至被认为将影响中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
林毅夫认为,当前经济放缓的原因是周期性的,而不是体制性的。因此,在新一轮宏观调控中,应实施以投资为主的反周期措施。投资不应为所有问题背黑锅,当务之急是解决盲目扩大投资的体制根源和负面效应,解决投资效率低下问题,尽快走出合理投资拉动经济增长的正确道路。
而吴敬琏在去年四季度的“中国经济五十人论坛‘长安讲坛’”上曾表示,当前粗放的增长模式核心和本质就是靠投资驱动增长,这造成了现在“让我们头疼的各种问题”:资源匮乏、环境破坏,投资和消费的失衡、民众收入水平提高过慢、最终需求不足、产能过剩等。
针锋相对的背后,怎样的逻辑支撑着二位学者的判断?六位知名经济学家也就此发表自各自的看法。投资与消费,究竟谁执牛耳?
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执行副院长 刘胜军
消费化解产能过剩
金融危机后的四万亿刺激政策,使中国的投资率升至50%的历史高位。这高于中国自身的历史水平,也冠绝全球。如此高的投资率之所以能够维持,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加入WTO以来的全球化红利,消费了很多产能。而金融危机爆发后,欧美的消费急剧下滑,中国大量投资形成的产能难以消化,开始出现产能过剩的窘况。
目前,投资驱动是中国现行经济增长模式的一个重要特征。过度依赖投资,不仅导致了产能过剩的危机,也是导致收入分配失衡、环境污染、腐败和寻租的重要原因。在外部环境不确定的情况下,内需是化解产能过剩危机的不二路径。
投资与消费应当形成互相促进的格局。美国之所以是创新大国,就是因为其拥有足够的能力来消化前期的投资。这是中国需要借鉴的。
总而言之,我从未说过放弃投资,而是要把过高的投资率降低,利用消费化解产能过剩的顽疾,提高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
中银国际控股公司研究部主管 程漫江
消费驱动困难大
目前中国经济转型有内在的必然性。从支出法GDP看,转型在于从投资驱动型经济模式,向投资消费相对均衡发展模式转变。中国在未来20年内实现消费驱动型经济模式存在较大困难,但多方证据显示,现有投资驱动型模式难以持续,向投资消费均衡结构转变是必要的。
从生产法GDP看,经济转型在于从制造业驱动型经济向制造业和服务业相对均衡发展转变,主要驱动力可能更依赖于服务业。这两类转型能否成功,决定着未来20年中国经济的增长情况。
摩根大通首席中国经济学家 朱海斌
撇开投资是拿金钥匙要饭
仅仅依靠消费作为经济增长的主力,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同样是不平衡的发展模式,而且无法保证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
当前经济结构改革的重点不是抑制投资,而是提高投资效率。从中国的实际情况看,经济发展在一段时期内对投资仍然有很强的需求。推动城市化进程、鼓励消费、实现产业升级、完善民生意味着在多个领域,仍然存在很大的投资缺口。撇开投资而谈稳增长是一种拿着金钥匙去要饭的错误政策。
在目前的体制下,往往造成大量重复无效的投资,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汇丰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 屈宏斌
消费存在低估
主流的观点是我们的投资过多,中国经济增长过度依赖投资。如果经济需要再平衡,就要扩大消费,使消费在经济增长中起到更大的作用。我觉得这个观点本无可厚非,但我个人的观察,中国的投资过度而消费不足这种所谓的不平衡程度已被夸大。
首先,并没有一个清晰的理论基础去支持一个国家的经济若以消费为主导,就一定比以投资或出口为主导的增长模式更加可持续;其次,中国的消费,一部分是被低估的,尤其是个人消费方面,是存在未被官方统计数字所覆盖的情况。比如餐饮业索要发票的情况不是特别普遍,因此这里就隐含了很多漏统数据。
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经济增长理论研究室主任 刘霞辉
不投资就没消费
我认为,投资与消费,在某个阶段上看起来可能是矛盾的,其实它们是一体的。
从个人的经济生活中就可以看到,人是必须攒钱的,衍生到国家行为,在当前阶段,投资是没有什么好商量,就是第一位的,消费必须得压缩。从其他国家的历史经验来看也都经历了这个过程。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的经济结构有意识地倾向于投资。
但是当我们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以后,老百姓的工资足以满足消费要求,这个时候我们的消费慢慢才能进入与投资相对重要的阶段。我认为这只是一个过程而已,不存在说哪个合理,哪个不合理。总而言之,投资与消费没法彻底做判断谁更重要,因为没有一个积累的过程,就没有后期的消费。
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研究员 张茉楠
要从老投资转向新投资
改革开放30年来,年均9.8%的GDP增长中6%—8%都是来自于投资。我们现在谈投资,不能把它狭隘化、妖魔化。
客观而言,中国要实现经济升级,动力还是来自于投资,但这个投资绝不是投向那些资本回报率低的行业,尤其是传统行业或者政府主导的行业。
消费能不能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引擎?我认为现在还没到那个阶段,比如美国和日本最大的问题就是债务依赖和消费依赖,最后造成了危机,过度透支消费端导致产业空心化愈演愈烈,反过来又不能满足消费需求。因此,对于现阶段的中国来讲,消费应该是一个结果,而不是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