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些营收动辄数千亿的央企巨头相比,同样直属国资委的中国钢研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中国钢研)的产值规模显得有些小,其2010年的营业收入尚不足百亿元。
但它所承担的职责却体现了央企的使命:“两弹一星”、“神舟”飞船、“嫦娥”卫星上所用的特殊金属材料从这里研发而成;中国冶金系统85%以上国防军工新材料的研制与冶金行业50%以上关键共性和前沿技术的开发都来源于此。
“我们的作用和分量不体现在规模上。”中国钢研董事长、总经理才让向《英才》记者坦陈,“如果单纯为了扩张规模,我们兼并两个钢厂就完了,但那不是我们的战略选择。”
才让认为,中国钢研所创造的社会价值要比单纯自身的营收和利润增加还要重要。比如10年前,药芯焊丝主要从日本进口,价格贵到几万元每吨,但是当中国钢研研制生产出来之后,日本企业的产品只卖几千元每吨,超额利润一下子便不存在了,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改制成企业之后,国资委对中国钢研的定位是“中央直属的大型科技企业”,当前中国正成为金属制品、新材料的最大消费国,与此相关的产业也正在向中国转移。
“要实现产业结构调整和逐渐转型升级,就要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需要有一定的增长,那么我们适度的扩张还是必要的。”才让对《英才》记者说道。中国钢研“十二五”制订的目标是突破300亿的营业收入,当然这不是唯一目标,在产业扩张道路上,中国钢研坚持着自己的界限与节奏。
争夺产业话语权
13年前,正在英国剑桥大学做访问学者的才让应召回国,主抓中国钢研旗下安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筹建工作。这位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获得海外MBA学位的国企
高管正逢其时,2000年安泰科技(000969)成功登入深圳证券交易所,拉开了中国钢研产业化和资本化的序幕。
之后,中国钢研旗下的金自天正(600560)、钢研高纳(300034)两家公司又先后实现了上市。这实际上体现了中国钢研的产业化思路:适度产业链延伸。
“安泰科技、钢研高纳就是中国钢研产业延伸的结果,”才让告诉《英才》记者,“以前我们只有研发,生产只局限于军工上少量的研制任务,安泰科技十年来做的就是延伸工作,把研发成果做成产品。”
而今年8月中国钢研收购了全国第二大的轻稀土资源基地——山东微山湖稀土有限公司(下称山东微山)40%的股权,由此成为其最大股东。这被外界视为中国钢研向稀土上游产业链扩张的重要一笔。
实际上,作为中国钢研旗下最大的上市公司安泰科技主要就是从事稀土永磁材料钕铁硼的生产,在过去几年稀土价格疯狂上涨的背景下,中国钢研此举也被外界一度认为是在为其旗下的上市公司“抢资源”。
才让向《英才》记者解释时指出,安泰科技每年的钕铁硼产量其实只有数千吨,中国钢研收购山东微山不可能只是为了安泰科技的需求,同时山东微山是轻稀土,稀土有近20种元素,山东微山也并非全部具有。
虽然并不否认未来山东微山向安泰科技提供原料的可能性,但才让告诉《英才》记者,中国钢研收购山东微山其实是有更深的涵义。在中国钢研稀土战略的布局中,安泰科技实际上只承担了磁性材料钕铁硼的生产,而中国钢研旗下的功能材料研究所等机构则承担了与稀土相关应用的其它研发工作。
中国钢研收购山东微山正是着眼于对整个稀土产业链的把握。才让认为,在整个稀土产业链中,研发始终是中国钢研的重点,也是中国钢研的亮点所在,而此时向上游资源适度延伸,实际上是为了对稀土本身的特性有更精准的掌握,同时保证稀土相关应用研发活动、产业活动一定的调控能力。因此,与“资源储备”相比,才让更愿意将此称为“技术储备”。
虽然过去几年受益于稀土价格的高涨,国内的稀土资源拥有者获得了很高的收益,但实际上稀土产业链中拥有话语权的还是后端的产品研发。尽管中国几乎垄断了世界稀土资源的供给,但在一轮热闹的涨价之后发现,稀土的定价机制依旧不由中国控制,因为中国出口的原料越贵,人家国外厂家返销给中国的高端产品的价格也变得更高,结果国外厂家凭借技术优势或者手里的专利将稀土资源价格的上涨又重新转嫁给了中国消费者自己的头上。
中国钢研的努力正是要打破这种局面。才让告诉《英才》记者,“磁致伸缩、储氢材料、稀土在钢里的应用等,这些都是我们齐头并进大规模开展的研发课题。这些研发课题的应用前景和产业化前景都很好,但把它做到产业化可能还需要一个过程,需要和上下游的产业链结合得更加紧密一些。”加大资本运营力度除了控股收购山东微山之外,中国钢研今年的另一项收购也引人注意,那就是其控股收购了吉林冶金设计院51%的股权。这项收购一下子让中国钢研获得了四项大的甲级设计资质,与其旗下属企业金自天正、新冶集团能够实现良好的协同互补效应。
加大资本运营力度
正是中国钢研为实现其“十二五”战略目标提出的一项重要路径选择。用才让的话说,中国钢研在资本运营或收购兼并上正从过去的“谨慎积极”向“积极谨慎”转变。
曾经分管财务副院长的才让对《英才》记者说道,“过去我们每年都是收支平衡略有节余,能完成国家任务——导弹上天、卫星升空、潜艇下水我们就可以了。现在我们变成企业以后就不一样了,现在要积累,要争取更多的社会资源,甚至以前没有的银行信贷杠杆作用也要发挥。”
安泰科技的上市让中国钢研咬下了资本运作的第一口“甜果”,才让在接下来安泰科技八年的总裁任上积累了丰富的资本运营经验。
在安泰科技刚刚上市募集了近9亿资金后,有一批企业都希望能够被收购。才让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道,“都是前面说的挺好,后面全部是泥潭,所以我们也非常谨慎。”
安泰科技并购的第一门“响炮”还是从自家响起,收购了同样是钢铁研究总院下边的一家小公司,标的仅为500多万元,小试牛刀。之后,安泰科技又花了900万元控股收购了上海钢研所下属的上海至高,吸收了一个非晶带材生产的竞争对手。
之后,安泰科技耗资2000万控股收购了生产粘结磁体的台资企业深圳海美格、耗资6000万控股收购了河北冶金研究院下属的河冶科技。
四项收购都与安泰科技主业相关,而且收购的对象也基本都是研究院下属企业。用才让的话说这些被收购企业都是“知根知底,没有一家踩空”。而今年以来,集团开始加快并购的步伐,控股吉林冶金设计院正是中国钢研最新的并购战果。
不过中国钢研的兼并收购有着自己严格的界限,不会为了单纯的规模扩张而并购,研发和行业职责依旧是摆在第一位的。
比如中国钢研已经在实验室研制出了第三代汽车钢,有望在2014年实现应用到整车上。第三代汽车钢代表了汽车钢未来的发展趋势,尽管中国钢研掌握了技术却不会亲历亲为地去搞钢铁生产。
“委托加工、定点授权、专利转让都是我们可以采取的方式”,才让告诉《英才》记者,“大企业不值得干,小企业因为有技术壁垒,又没法干,但国家又需要,市场又有需求,我们就来做。所以我们的基础恐怕还是研发,要做的比较精深,才能形成我们自己的核心竞争力,适度的有一个产业化体系。”
独家专访
“不担心被整合”
《英才》:你们是否担心,有一天中国钢研被整合掉?
才让:我们没有这个担心,到哪儿工作性质都不会变,这是其一。
其二,我们2006年和自动化院整合重组以后已经做过整合了。
其三,冶金行业的分散度非常大,没有形成比如说南北两家或者是大一统,现在宝钢、鞍钢、武钢三大钢厂各自占全国钢产量不到7%。如果进了某一家钢厂,那么行业职责、行业标准等就没法做了。
另外,我们的客户也较分散,也没法并到某一个客户里。如果服务对象主要是为了航天,就进航天,如果主要是为了航空就进航空,但我们需要面向多个客户,提供多层次服务,所以还是独立发展,把自己的事情干好。
最后,我们是2009年时中央企业董事会试点单位中唯一的科研院所转制的企业,董事会试点是国资委在央企中推出的一种新型的管理模式,董事会试点单位的潜台词就是整合的平台,起码在一段时间内不是被整合的对象。
《英才》:中国钢研独立发展的重点在哪里?
才让:在三个层面:第一是国家职责,就是航天、航空、兵器、舰船,他们的特种金属材料和器件应用基本由我们研发提供,这个功能是任何一家研究机构和企业都替代不了的。
第二是行业职责,推动冶金工业的技术进步。冶金行业50%以上的共性技术都是从钢研出的。单体技术的研发各家企业都很重视,但是对共性、前瞻的关键技术一家企业恐怕根本就做不起来,做起来推广应用也有难度,只有我们这样相对中立代表整个行业利益的研究机构推出的关键技术才可以迅速转移到全国的冶金企业,从而提升整体冶金工业的水平,真正让中国从钢铁大国变成钢铁强国。
第三个职责是新兴战略产业,特别在新材料里很多就是小批量、多品种,没有不行,搞大却没有市场,但你要不做永远是受制约的,包括过去用在导弹、潜艇、核武器,而今可以军民两用。所以多批量,小品种是我们产业的特点,总量不一定很大,但不可或缺很关键,中国钢研干的就是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