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多次成功预言了中国经济的走势。
在当下中国经济扑朔迷离的复杂形势下,同样一片天空,别人看到的是乌云,他瞧见的却是乌云后的蓝天。
他就是发改委宏观研究院副院长陈东琪。
陈东琪笃信数据,他说,从今年一季度的经济运行状况和数据来看,中国经济已经触底。
虽然一季度中国经济的增长在全球范围内抢尽风头,但陈东琪也承认,中国经济本身还存在着诸多的问题,就像一颗隐形炸弹,一不小心就会爆裂。
比如,在出口方面,同比跌幅有所收窄,但世界经济的萎靡不振让出口的复苏仍遥遥无期;在实体经济领域,制造业在原材料上涨和产出价格下跌的双重挤压下,依旧在低位徘徊。此外,还得面对多年沉淀下来的体制沉疴。
但陈东琪又很乐观,他不相信中国经济会就此止步不前,甚至认为金融风暴赋予了中国一个历史性的机遇,就如同“大萧条”和二战后的美国。对于未来中国经济的走向,陈东琪在接受《英才》记者专访时,摆出了他的最新判断和观点。
判断一 宏观经济已触底
三大需求总体来讲,顺差比较弱,消费没有投资强,但总需求还是旺盛的。
《英才》:宏观经济何时触底?
陈东琪:我认为中国的经济已经触底,首先是宏观经济增长主推动力——总需求表现比较好,其中的投资需求比较旺盛;第二个是消费,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今年一季度同比实际增长超过16%,但是这个消费需求从收入、从就业角度讲,还是有一些压力;第三个需求就是进出口,一季度我们出口下降,但是进口下降更快,所以还是有贸易盈余。
从这个角度讲,顺差构成GDP贡献还是有的,算下来这跟去年相比也相差不了多少。三大需求总体来讲,顺差比较弱,消费没有投资强,但总需求还是旺盛的。
从产出角度来讲,工业增加值一二月增长3.8%,但是三四月开始上升,3月增长8.3%,4月增长7.3%,虽然4月比3月减少了一个百分点,但是整体来讲,这两个月比去年11、12月和今年1、2月要高,所以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的增长也是在反弹。然后就是总量产出增长,包括除了工业外,服务业、建筑业、农业,特别是服务业和建筑业是增加的。所以从这个角度讲,总的产出增长还是有回升预期的。从宏观指标看,可以支持GDP在二三季度回升的判断。
《英才》:一季度经济数据中,有些数据似乎出现了矛盾,比如国内石油需求量和用电量在下降,但GDP却增长6.1%,这是怎么回事?
陈东琪:此次经济回暖的过程中,那些耗电多的行业及其耗电大户还没有结束调整,但像对GDP贡献比较大的基础原材料行业,比如钢铁行业就一直在消化库存来支持基础设施的投资。库存消化到一定程度后,企业资金回流,应收账款增加了,带来了工业增加值的增长。
判断二 微观经济正恢复
信心变化的先后顺序是资本市场投资者的信心好,然后是消费者信心好,这样会带动企业的需求。
《英才》:微观经济是否已经恢复?陈东琪:在微观层面,经济正在恢复。
首先观察先行指标会发现人们的信心在提高。信心分三个方面:资本市场投资者的信心、消费品市场消费者的信心以及实体经济生产领域企业家的信心,这三个指标都开始转好。
其次是采购经理人指数(PMI指数)上升,该指数今年连续两个月超过50%以上,并且有持续上升的趋势。
还有就是订单增加,包括零售订单都在增加。微观经济活动转暖的第二个标志是主要市场的回暖,包括股票市场、汽车市场、家电市场、房地产市场等。
《英才》:为什么企业家信心在此轮经济调整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陈东琪:企业家信心强,意味着参加经济活动的整个人员信心都好,因为信心变化的先后顺序是资本市场投资者的信心好,然后是消费者信心好,这样会带动企业的需求,所以企业家也有信心。
《英才》:中国经济经过此轮调整后,在财政收入来源方面将会呈现怎样的变化?
陈东琪:有一个很重要的现象是我看到,东西部之间产业转移带来的工业产值的贡献已经从东部地区开始流向中西部地区。现在虽然中央财政不太好,但中西部地区财政收入是增加的。
中央财政不太好,主要是由于过去财政收入的大户,珠三角和长三角的经济还在下降,所以如果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不景气,中央财政就会受影响。但目前中西部经济开始改善,这里面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们一季度的投资都是固定资产上的投资,东部地区不到20%,中部地区超过30%,西部地区超过40%,这说明因为投资的增加已经在带动中西部发展,今后GDP的产值份额也会提高。而且中部崛起,西部的北部湾等等这些地区快速发展以后,再加上现在东部地区产业转移加快,会带动全国的工业和GDP增长,最终还是会带动财政收入的增加。
所以,我个人看,财政收入第一是要看动态,第二看不同地区贡献度的变化。
判断三 经济结构变化初现
经济发展结构在出现模式转换的迹象,不能说已经产生很明显的效果,但毕竟是在发展。
《英才》:中国经济结构调整是否到位?陈东琪:现在我们的经济结构在发生重大的变化。目前工业虽然不太景气,但建筑业和服务业的投资增长有所加快,这种结构从长期来看可能是有利的;现在能耗高的行业增长速度下降,能耗少的科技型或新产业型的行业发展加快了;从产品的需求导向看,内需导向的产品投资增加,外需导向的产品投资下降;区域经济结构也在发生变化,人口多、市场大、资源多的中部地区开始发展。
总体来看,经济发展结构在出现模式转换的迹象,不能说已经产生很明显的效果,但毕竟是在发展。
《英才》:在经济结构正在发生变化的时期,城市化进程会否受到影响?
陈东琪:单一的城乡结构是在往后走,因为城市化的速度在变慢,去年城市化增速只有不到0.8%,前几年我们都是年均增长1.2%—1.4%,另外今年的城市化率也会低,所以这个时候二元经济结构会有一点回归。
考验 不确定性
回升还没有明显的出现,而经济的回升又受到一些不确定性的影响。
《英才》:是否可以判断经济已经回升?
陈东琪:现在我们只是看到若干两三个月的指标,还没有看到两个季度以上GDP增长,所以触底出现了,但回升还没有明显的出现,而经济的回升又受到一些不确定性的影响。
比如,如果全球经济没有明显触底回升,我们依赖于出口这部分将可能面对很大的不确定性。
从投资来看,尽管今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实际增长超过35%,但这主要是公共投资拉动,而社会资本投资和民间投资能不能加大存在不确定性。
在社会消费领域,今年国内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超过16%,后期能否持续也存在不确定性。
还有区域经济,特别是珠三角和长三角的经济能不能尽快触底,这些取决于结构转型和找到新需求的能力。
从市场角度来讲,现在房地产市场能否起来,稳住盘整消化存货,然后开始有所回暖,这也存在不确定性。
《英才》:公共投资、社会投资和民间投资对促进经济增长的关系是怎样的?
陈东琪:公共投资是有保障的,但一般来讲公共投资是有挤出效应的,而且时间越往后,公共投资带来增长的效应呈边际递减。现在社会投资特别是民间投资的投资意愿和能否形成实际的投资存在一定不确定性。
《英才》:在消费的持续性增长方面,现在还面临哪些具体问题?
陈东琪:收入能否增加就要看企业开工率带来的就业能否增加,因为我们的企业特别是珠三角和长三角地区的企业大量是依靠出口订单,如果出口订单不足,开工率就不高,就会影响就业。
消费的不确定性还来源财富效应是否能够持续增加,如果财富效应继续,消费能力就会提高。然后就是老百姓愿不愿意去借贷,这就取决于信贷环境的改善。还有就是减少储蓄增加消费的问题,这点就取决于社会保障制度改革给老百姓的预期。
改革 一体化大方向
要继续坚持积极加适度宽松的财政货币政策的取向,但适度放松不等于递增的放松,应该保持偏松的趋势。
《英才》:那针对以上的问题,我们该怎么做呢?
陈东琪:首先要继续坚持积极加适度宽松的财政货币政策的取向,但适度放松不等于递增地放松,应该保持偏松的趋势。
其次就是为保证4万亿投资计划的实施,地方政府应该做好配套,按时按度地落实计划。
再次,落实振兴十大产业规划的同时,要促进新产业的发展。
第四是要加快资源品价格的改革、产权制度改革、垄断领域的改革和各种机制的改革,包括加快公共事业包括文化、教育、卫生和体育等领域的改革,以及对民间资本金融环境的改善。
还有就是财税金融体制的改革,包括银行体系的完善,民营银行的发展和私募基金的培育等等,金融制度和金融产品创新。另外,要加快推进全国统一市场的建设,在区域之间,省际之间和各个城市之间形成自由流动的资源配制机制。我认为,一体化将会是中国今后一个大的方向,包括城乡的一体化,各个地区的一体化和城市之间的一体化。
《英才》:说到各项改革的推进,过去中小企业发展一直面临着体制方面的困扰,而最近经济形势的突变又让中小企业举步维艰,这种局面如何靠改革来突破?
陈东琪:现在中小企业还是受到约束,有的领域他们想去做,但由于制度限制,他们做不了,所以要把这个限制打开。我认为改革的大概念要包括开放,原来开放是向外开放,现在更多的应该向内开放,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改革。
《英才》:你如何看待金融创新的风险问题?
陈东琪:目前似乎有一种观点,认为这次华尔街金融危机是由于金融衍生品创新过度引起的,我们在这方面不应该做。我认为,风险当然要预防,但中国现在的问题是金融创新不足,不是创新过度,美国是金融创新过度,因为监管不够,所以才要管制。
危机 强化的大机遇
不要天天看头顶上的乌云,风一吹阳光马上就出来了,就看你能不能看到乌云之后那边还有太阳。
《英才》:我们将如何谋划危机以后的发展?
陈东琪:现在我们处在后危机阶段,发达国家经济在盘整,我们在前30年创造了经济增长的奇迹,今后30年会怎么走?
我认为,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速度虽然会有一点收拢,包括工业化、城市化和信息化进程,但从这三化角度讲,我们的发展不会因为这次危机而中断。比如城市化,现在的城市化率是45%,如果到2020年增长60%-65%左右,就意味着城市化人口每年会有1000多万,这是构成中国经济发展的潜在的强动力;再加上我们消费结构升级以后带来新消费的增长,会使中国经济快速增长。
这个期间还会有家电的更新换代,汽车的普及等等,这些都会对经济快速发展构成强大的支撑。所以不要天天看头顶上的乌云,风一吹阳光马上就出来了,就看你能不能看到乌云之后那边还有太阳。
《英才》:金融风暴和经济危机让西方发达国家深陷其中,那么对中国长期发展来看意味着什么?
陈东琪:现在虽然美国的总体能力还是非常强,但综合能力是下降的,它的增量部分跟中国相比,应该说相对实力是下降的。我们一定要加快利用这个机会扩大内需,要把中西部内需做起来,要让老百姓花钱消费服务,这就要求我们的服务市场包括文化、传媒等市场赶快开放,以便为我们的内需成长准备一个足够的体制和机制的条件。
现在全球经济增长的重心已经由西向东转化,中国是东方经济的核心部分,对中国经济来说这次危机实际上是强化了中国的一个大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