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15日,上市公司湘酒鬼(000799)发布了《酒鬼酒股份有限公司关于大股东占用上市公司资金的补充公告》,公告称,“经清查发现,截至2005年9月7日,公司账上4.2亿资金(股权转让款)均被成功集团及其关联方全部转出,存放在长沙市商业银行建湘支行三个账户内的资金余额只剩余503元。”
随着大股东成功集团挪用上市公司4.2亿资金的事情被曝光,成功集团的实际控制人刘虹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刘虹挪用的巨额资金究竟去向如何?他的成功集团到底是怎样的?湘酒鬼将何去何从?
带着这诸多疑问,《英才》记者深入刘虹的发迹地,探索成功集团从成功到覆灭的轨迹。
如何入主湘酒鬼?
“在彭善文的‘帮助’下,刘虹成功地取得了湘酒鬼大股东的地位。”
“我是湘西人民的儿子,我有责任为湘西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在刚刚入主湘酒鬼时,刘虹说到。
而在吉首的湘酒鬼公司,记者见到了十几位一直为讨还工资而四处上访的公司职工。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刘虹是胡说八道,他是2002年进入湘酒鬼的,将近三年时间里,他一共来酒厂就五六次,8月我们去长沙找他要工资,还把他打了呢。”
据另一位了解刘虹的人士告诉记者,“他是骗不了外面人,就开始骗家里人。”
无论是在成功集团的旧部,还是现任湘酒鬼的一些高管,刘虹都用了许多永顺同乡。例如现任的湘酒鬼常务副总经理樊耀传,曾任永顺县经委副主任、主任;销售公司总经理李伟,曾担任永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
而为刘虹入主湘酒鬼做出巨大贡献的前任公司董事长彭善文,也是刘虹的永顺同乡。彭善文,土家族,自1977年先后任永顺县驻松柏乡工作组组长、永顺塔卧镇党委书记、永顺县砂坝乡党委书记、永顺县人民政府副县长等职。2001年任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人民政府副州长。
在成功集团总部,刘虹过去也用过不少永顺同乡。之后,由于这些人都对刘虹的底细了解得比较清楚,刘虹相继辞退了这些同乡。
据记者的采访调查,刘虹之所以进入湘酒鬼,一是其与当时的湘酒鬼董事长彭善文渊源很深,并且在湘西有一定的人脉,可以为所欲为;二是在资本运作越来越困难的时候,刘虹的确想做一些实业投资。
2002年,在彭善文的“帮助”下,刘虹成功地取得了湘酒鬼大股东的地位。
当时,湘酒鬼的第一大股东湘泉集团已经无力经营下去。多年的国企痼疾让湘泉集团积重难返。引入外来的投资者成了湘酒鬼保“牌”的关键。
谈到当时之所以引入成功集团,湘西州主管工业的副州长向《英才》记者透露:“当时有来自深圳、上海的四五家企业参与谈判,其中以中粮集团最为接近。最后之所以选择了成功集团,选择了刘虹,是权衡了各种方案综合考量的。”
入主湘酒鬼后,刘虹没有清洗原来的企业高管,只是带了几个人在不重要的岗位上任职。
怎样点燃死亡导火索?
“只要是谁一提到钱,他就马上打断,‘说那个干嘛?’。”
刘虹入主湘酒鬼以后,迅速将上市公司的总部和销售公司迁往长沙,控制了所有的货款和流动资金。
据湘酒鬼的一位独立董事告诉《英才》记者,“刘虹在董事会的会议上,态度十分蛮横,只要是谁一提到钱,他就马上打断,‘说那个干嘛?’不允许在董事会上讨论湘酒鬼的资金问题。”而另一位过去的高管告诉记者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公司常务副董事长樊耀传的家中被盗,想向公司借3000块钱买个手机,但公司财务部竟然无钱可借,只得向远在长沙的刘虹报告。
在湘酒鬼的经营上,“刘虹还是做出一定的贡献,”在济南举行的全国糖酒交易会上,记者采访湘酒鬼的代理董事长杨波时,他对刘虹的评价是:
“刘虹有很多好想法、新点子。例如,他主政期间开发出了‘小酒鬼’系列,并且把小酒鬼的销售代理权以每年5亿元的价格卖给了台湾‘德记’。不过,刘虹的缺点是不懂企业管理,尤其是没有大型企业的管理经验。”
而一位前酒鬼酒的高管告诉记者,刘虹其实是把他玩股票、玩资本的经验和管理方法用于管理湘酒鬼,他是在“玩”企业。这位前高管笑称刘虹是“资本玩家玩到家”,这既是指刘虹玩到了家门口,也暗指刘虹玩到了头。“湘西人民太朴实了,刘虹是个玩企业的,不是做企业的,他的什么‘德记’小酒鬼合同每年5亿的鬼话纯粹是吹牛。”
湘酒鬼的独立董事、湖南商学院科研处处长柳思维这样总结刘虹在酒鬼酒的经营情况。“在入主酒鬼酒后,刘虹就面临三个主要矛盾:一是大股东成功集团和二股东湘泉集团的矛盾,这里主要集中在大股东要求二股东归还以前占用上市公司的资金。
二是二股东和三股东上海鸿仪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的矛盾,因为上海鸿仪的进入本来就是为了规避证监会的有关规定而为成功集团做‘托儿’,因而实质上还是成功集团与湘泉集团之间的矛盾。
三是上市公司的改制迟迟不能进行,职工身份不能置换,以及‘三金’问题(拖欠职工的养老保险金、医疗保险金、住房公积金)引起了职工的不满。由于职工不断地借此上访,又引发了社会稳定的问题,从而造成州政府与刘虹之间的龃龉。”
对于这些问题,刘虹都没有解决好,柳思维认为,“湘酒鬼当年能够上市就很牵强,那时都是为了解决国企‘输血’问题,很多不具备上市公司资格的企业都被包装上了市。湘酒鬼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湘酒鬼的问题不能全算在刘虹头上,事实上有些深层次问题刘虹根本无法解决。”
今年8月,为了讨还工资,300多名湘酒鬼职工特意来到长沙的成功集团总部,在会议室还与刘虹发生了冲突。
据一名现场的职工对记者回忆,当时刘虹态度强硬,并指着一名职工扬言“我记住你是谁了,我不是好惹的”,气氛十分紧张。当刘虹表示“不想和你们谈了”,起身欲离开会场时,两名职工分别用矿泉水瓶和烟灰缸砸向刘虹。刘虹“十分紧张,脸都吓白了”,后来又回到了会场,承诺工资要按时发放。
秦湘赛在接受《英才》记者采访时表示,“对刘虹不评价,一切要等有关司法机关的侦查结果而定。”他认为,“对刘虹在酒鬼酒期间所做的一些工作要客观看待,我们现在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重振酒鬼酒工作上,刘虹对于酒鬼酒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湘酒鬼在上世纪80年代末异军突起,当时酒鬼酒崛起依靠了两个因素,一是在技术上,聘用了一位五粮液酒厂的前工程师;一是请著名的湘西籍画家黄永玉设计了酒瓶和标识等,注入了“文化”概念。
然而,随着湘酒鬼的功勋人物王锡炳的所谓“英雄时代的终结”,等到彭善文接手后,刘虹被“请”到酒鬼酒来。
刘虹入主后,尽管也做了一些工作,然而,面对早已危机四伏的湘酒鬼,刘虹也是无力回天。尽管2004年摘星保牌成功,之后旋即又报亏。
2005年7月,随着鸿仪的鄢彩宏落马,岳阳恒立的问题曝光,以及刘帮智的被捕,刘虹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感觉事态越来越严重,面临证监会的调查,他必须有所准备,于是,他神秘“失踪”了。
他的财技何以玩不转了?
“整个成功集团其实就是刘虹自己在运作,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刘虹到底有没有钱?他的钱都流向了哪里?
在长沙市工商局的工商注册档案中,《英才》记者查到,1994年成立之初注册资本是200万,股东有三人,分别是刘虹的妻子和妻弟以及彭晓春。目前注册资本是1亿元。经营范围包括“电子信息产业、生物工程及其他高新技术产业和机电一体化产品、文化、教育、旅游产业、房地产、道路、城市基础设施的投资”。
《英才》记者也来到刘虹投巨资的长沙市雨花大道。来到这里发现,原来所谓的“雨花大道”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改名为“长沙大道”了。这是一条通往机场高速路的长约几公里的路,大道两边基本都没有开发,只是一些平房建筑和小商店。
据了解,当时刘虹与雨花区的区委书记关系密切,取得的土地权益很多都只是区里的一个文件而已,真正要落实、开发恐怕还要很多手续。而这些土地要变现谈何容易。
那么刘虹究竟有没有钱呢?据一位了解刘虹的人推测,“刘虹挪用的钱一部分肯定是用来还银行贷款了,刘虹近几年炒股亏了,银行催贷的压力较大。在证监会开始调查岳阳恒立资金问题以后,刘虹挪用湘酒鬼资金的问题也就自然地浮出水面。刘虹在银行的朋友也保不住他了,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挪用上市公司的钱还贷款。还有一部分钱就不知去向了。”
梳理一下刘虹成功系的资产矩阵,成功集团居于核心地位,而湘酒鬼、岳阳恒立以及长沙雨花大道两边的地产是他最著名的三个标识,为此,记者来到现在的成功控股集团总部,试图探寻成功集团的秘密。
据了解内情的人向记者透露,其实成功集团两年前就已经没有人了,整个成功集团其实就是刘虹自己在运作,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下属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子公司、关联公司都是其资本运作的一个个出口,都是他一个人控制的“皮包公司”。
《英才》记者试图采访一些早年跟随刘虹的旧部,他们大多都还在证券这一行里,也有在吉首承包宾馆的,他们对记者都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有人总结刘虹的“成功”密码就是玩、骗、投机。而随着这几年的宏观调控力度加大,刘虹过去的那一套已经不好使了。
据一位知情人透露,现在刘虹想把自己在长沙的房地产拿来顶账。这位知情人不无担忧地告诉记者,“刘虹在长沙的房地产项目其实许多手续都不全,都是划拨地。如果州政府真的同意刘虹的建议,接手这些项目,那么需要大量资金投入才能开发出有价值的房地产项目,这可能会一下子拖垮湘酒鬼的资金链,整个企业就会瘫痪。”
记者在采访秦湘赛时,他说:“现在是政府扶持湘酒鬼继续做下去,尽管湘泉集团在申请破产,但湘酒鬼肯定要做下去。下一步会把杨波“扶正”,先做一段时间,将来不排除引入战略投资者。”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果4.2亿资金追回,刘虹仍然是大股东,按现在股价3块多计算,至少价值近3亿,下一步如果引入战略投资者,仍要与刘虹谈判,形成政府、刘虹和买方的三方博弈。刘虹的罪与非罪在湘西引起各方的关注。
那么湘酒鬼呢?在不追究历史旧账的前提下,湘西州政府可能会引入有实力的战略投资者进入。可历史问题无法查清又不可能暴露情况下的酒鬼酒谜局,有什么样的企业愿意接手呢?
湘酒鬼的一位高管提出“过去我们是‘国退民进’,现在是‘国进民退’了”,而湘酒鬼的改制过程体现了的一些深层次问题,远非民营的“进”、“退”那么简单,引入民营是引入机制,但对像成功集团这样的没有一点做实业经验的民营企业如何甄别,是必须考虑的问题。对此,学者赵晓认为:“国企改革的根本问题仍然是产权问题,之所以在国企产权改革过程中出现问题是因为有不当的行政权力介入导致。绝对的权力必然导致绝对的腐败。制止权力滥用是国企改革最紧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