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室东迁后一再衰微,面对诸侯国的争霸,王室也只能作壁上观。这种旁观热闹的状态使王室大臣甚至王子王孙们冷静下来,他们看待人事沧桑,也成就了先知式的自己;但一旦他们有机会,仍会以大臣的身份参与政事。作为先知,他们能看清很多东西;作为大臣,他们却也相当无奈。这其中,刘康公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刘康公是周匡王的小儿子,名叫季子。公元前612年,周匡王继顷王之后为周天子,因为封在刘国(今河南偃师县)的王季后裔已经绝嗣,匡王就把季子过继过去,当刘康公,把刘国赏给他做封地,让他继续在朝廷效力。到了定王当政,作为定王同母弟的刘康公则做了王室的卿士,备受重用,曾代表天子出使鲁国,并对大臣的出使、重要官员升迁、迎送各国使臣以及国家大事的决策无不参与,成为周王室内显赫一时的重臣。
周定王八年,也就是鲁宣公十年,即前599年的秋天,天子派刘康公出使鲁国聘问。刘康公看到季文子、孟献子两家都很俭朴,而叔孙宣子、东门子家却很奢侈。回到王室,刘康公预言:“季、孟两家大概会长期在鲁国当政,而叔孙、东门两家大概会败亡。即使家族不亡,他们本人必不能免祸。”
刘康公分析说,季文子、孟献子两家俭朴,节俭就足够保证用度,用度充足就能庇护家族。而叔孙、东门两家奢侈,奢侈就不会体恤族人的贫困,贫困者得不到体恤,忧患必然会降临,这样必然会危及自身。况且作为人臣而奢侈,一定也是个不顾国君只肥自身的人,国家不堪负担,他们迟早败亡,因为他们走的是一条自取灭亡的道路。
周定王对这样的道理似乎不满足,追问这两家还能维持多久?刘康公说:“东门子家的地位不如叔孙宣子但比叔孙宣子奢侈,所以不可能连续两朝享有俸禄;叔孙宣子的地位不如季孙、仲孙,但也比他们奢侈,所以不可能连续三朝享有俸禄。如果他们死得早倒还罢了,如果他们活的时间长而又干多了坏事,他们的宗族必定覆灭。”
八年后,即周定王十六年,公元前591年,鲁宣公去世。告丧的使者还没有抵达王都,东门子家的人已来报告发生变乱,东门子家逃往齐国。预言实现了一半。到了周简王十一年,前575年,叔孙宣子也逃奔齐国,这正好是鲁成公去世的前两年,叔孙家也确实没能侍奉三代国君。
不过,作为一个有见识的大臣,刘康公仍会受官本位的局限,而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比如周定王十七年,公元前590年春,晋景公派遣大夫瑕嘉调停周定王和戎人的冲突,周王朝卿士单襄公到晋国拜谢调解成功。刘康公却对戎人心存侥幸,打算乘机攻打他们。周内史叔服对刘康公说,背弃盟约而又欺骗大国,一定失败。背弃盟约就是不吉,欺骗大国就是不义。神灵百姓都不会帮忙,能靠什么获取胜利呢?刘康公没有听从。他率军攻打茅戎(今河南修武县境),在茅戎聚落地区徐吾氏之地(今山西平陆)被打败。
分析刘康公的行为,他不是不明白王室衰微的结果,何况单襄公、叔服内史都是贤明之臣,跟他一样有先知之能,先见之明,但他仍要开战。大概实在是军权在己,一试身手的心理作怪。诸侯国不拱卫周天子,反而王室跟戎人的关系竟然要靠诸侯国来调停,实在是可羞耻的一件事。
这样的羞辱接连不断。比如前580年夏天,王室重臣周公楚一怒之下离开了王室,跑到晋国的阳樊(今河南济源县)。周简王就委派刘康公去请周公楚回来。两人虽然在鄄地结盟,但回来仅三天,周公楚再次离去,逃亡到晋国。这件天子脚下的政坛丑闻,刘康公办得一点儿不漂亮。
再一次,晋国大夫郤至和周室争夺邑的土地,周简王命令刘康公、单襄公到晋国去跟郤至讲道理。此事最后虽然以晋厉公下令要郤至不要跟周天子争夺土地而告终,但让刘康公们来担当这样的使命,实在是羞辱的。
(作者系《非常道》作者,知名学者,本文只代表个人观点)